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贪邪录》作者:三千李 文案: 这事实上只是一本故事合集:) 放下第一个故事的片段: 他看见了自己。 他看见自己挥退了所有人,孤身一人执着灯笼,穿过浓重的夜色,推开了一道房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巨大的黄金牢笼,笼内铺满了她喜爱的玉石珍宝。 那个人就窝在笼里柔软的被褥上,法力被封只能维持人形,墨色的长发似瀑布垂落到地面,掩住了凌乱的衣衫间露出的几抹雪白肌肤,却掩不住她纤细的脚踝上刻满符文的锁妖链。 他看着自己握住灯笼的手紧了紧,仿佛承受不住心脏的刺痛,又好像抑制不住长久心愿得了后内心的餍足。 这是他的狐。 他付出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代价,终于囚住了她。 PS:大概就是个养成+囚禁的故事…… ************* 注意事项: 1、本书由许多单一故事组成,目前故事之间最大的联系就是他们发生在同一个世界:)……运气好的话这一个故事的主角可能在下一个故事客串。 2、绝大部分故事结局为HE,BE很少,但不能保证没有。 3、绝大部分为bg向,但不排除作者一时脑抽来个百合或耽美。 4、这是作者第一篇文,本人笔力有限且是个逻辑渣,不喜请退,欢迎指导,但谢绝恶意挑刺辱骂。看文也好写文也好,大家都图个乐呵,何必。 ************* 作者承诺: 1、一个故事开始后,一定保持每日一更,直至该故事写完。如果当天的确有事,一定会写请假条并在第二天补上。 2、一篇长评加更一章。其余加更作者自定。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持续增长中 ┃ 配角:持续增长中 ┃ 其它:故事、女强、诙谐 ==================   ☆、相遇      他看见了自己。   他看见自己挥退了所有人,孤身一人执着灯笼,穿过浓重的夜色,推开了一道房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巨大的黄金牢笼,笼内铺满了她喜爱的玉石珍宝。   那个人就窝在笼里柔软的被褥上,法力被封只能维持人形,墨色的长发似瀑布垂落到地面,掩住了凌乱的衣衫间露出的几抹雪白肌肤,却掩不住她纤细的脚踝上刻满符文的锁妖链。   他看着自己握住灯笼的手紧了紧,仿佛承受不住心脏的刺痛,又好像抑制不住长久心愿得了后内心的餍足。   这是他的狐。   他付出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代价,终于囚住了她。   **************************************************   狐衿是被一阵似曾相识的声音所唤醒的。   约莫是睡得有点久,她整只狐尚处于懵逼状态,只记得自己在与姬瑶的一战中重伤,而后不得不找了处风水宝地闭关修养。等她终于从混沌的记忆里扒出了声音的主人,原本节奏还颇有章法的呼救已经进化为了急促有力的惊叫。   终于缓过神来的狐衿:诶不对那不是少辛的崽子的声音吗!   离胜利只差一步之遥的刺客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突然冒出的巨大妖兽。   这种全身都在颤抖唯独脸部呐喊表情如雕像般坚/挺的高难度姿势让狐衿控制不住的用眼尾扫了一眼。   然后对方就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狐衿:……这种胆子是怎么在这个人妖混居的世道上活到现在的?   也是很神奇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刺客:“救命啊!有犬妖啊!”   原本打算叼了小崽子就跑的狐衿:“……”   她默默收回了刚刚迈出的爪子,“啪叽”一下拍晕了这个聒噪又眼瞎的刺客。   狐衿:敢把本狐认成狗狗,准备好承受狐狸的怒火了吗!   ……气得好像狐狸不属于犬科似的。   等狐衿把口中的小崽子放下来,细细打量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约莫是想错了。   ……她好歹还记得自己打算去找姬瑶并且还政给小崽子的时候,小崽子已经加冠成年了,眼下这个撑死十岁的豆丁,总不至于是小崽子这几年练出了越长越缩水的功能。   又凑近了仔细嗅了嗅,嗯,是这个灵魂的味儿。   ……看来应该是小崽子的转世了。   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狐衿没有想到自己不过睡了一觉的功夫,小崽子连轮回都走了一遭,又联想到了早死的小崽子他爹,一时间不由得有些伤感。   本来以为可以和一个人类共度一生,没想到一眨眼连他孩子都碰了两回。   狐衿:你们人类的轮回转世速度这么快,还能不能给妖怪留点反应时间,坑狐呢?   燕缙浑身僵硬的盯着面前巨大的妖兽。   它看上去像只狐狸,毛皮是浅浅的黄,生得好似十分柔顺,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抚摸。   ……当然,绝对不是在自己有可能被当成口粮的情况下。   燕缙的身躯在这只妖狐凑过来轻嗅时变得更加紧绷,但他明智的咬紧了牙关,没有动也没有惊呼。贸然出声惹怒这只妖怪的下场他方才已经看见了最好的例子,而他想要活着,活到南安都城,活到他可以获得想要的一切。   聪明的孩子。狐衿眼中划过一丝赞赏,到底还是被她教过的小崽子。   思忖片刻,狐衿觉着自己该想个法子对这个全新的小崽子表示一下友善,但究竟该怎样个表示法,它决定还是深吸口气再想想,没想到甫一吸气便被呛住了。   狐衿:“阿啾!”这里的妖气怎么会稀薄成这个鬼样子!   冷不防被唾沫星子溅了一脸的燕缙:“……”   燕缙一脸懵逼的被眼前这只大狐狸一爪子拍翻在刚刚被大狐狸聚拢起的厚稻草上,反射性想要坐起又被一爪子强硬的压倒。等他终于绝望,打算引颈就戮时,身形巨大的狐妖终于抬起爪子从他身上退去,又在他身边俯卧下来。   战战兢兢的小豆丁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这只妖狐大概是想要自己入睡。但现在到底已是深秋时节,夜里温度较低。他卧了一会儿便忍不住整个人蜷起,试图保留一点温暖。俶尔,一道黑影盖下,他一怔,才发现居然是狐狸将毛绒绒的尾巴盖在了他身上。一转头,却发现妖狐还在闭着眼假寐,仿若无意。   就此一夜安眠。   燕缙第二日刚醒,便被精心装扮过的女子扑了个满怀。   他们似乎已经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据点内。   那只狐狸已经不见了。   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圈,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得出这个结论后竟然有些怅惘。极快的收敛好情绪,他乖巧的安抚着抱着他啼哭不休的女子。   “娘亲您没事就好了。”他听见自己执着女子的手,如是这般乖巧的说着。   仿若完全不记得这正是昨日逃亡时,将他甩开的那只手。   狐衿隐身于远处,默默观望完这母慈子孝的一幕后,便转身准备离去。   就到此为止吧,她想。   人类这种脆弱又短暂的生命,她果然还是不想再打交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不会信息量过大……   ☆、投降   ——并不想在与脆弱又短命的人类打交道的狐狸大人很快就打脸了。   她当初重伤至休眠,眼下休眠中断,伤势只是好了个七八。更糟糕的是,她打探了一番才知道 沟通凡间与其余五界的凡界之门不知为何已经封闭了,如今这世间妖气稀薄,更是极其不利于她养伤。   更何况,就算不为疗伤,她也已经饿了快一千年了。   ……再不开饭,估计她迟早饿成狐狸干。   当宫中的线人拽着五花大绑的燕缙进入原先踩过点的废屋时,推开门就看见一只袖珍狐狸用两只前爪抱着足有它半个头大小的明珠,尖嘴微张将明珠上莫名溢出的气体源源不断的吸入,细长的狐狸眼眯着,夜明珠的光芒让暗线惊恐的发现他竟然能从那张毛绒绒的脸上看出人类一样的享受!   正在进餐的狐衿:“……”这大概就是封印自己感知的坏处了。   它顿了顿,温故了一下当年少辛的教导,十分礼貌的将珠子往前推了推,客气道:“你们要尝一下吗?”   “……妖、妖呜!”僵硬多时的宫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时也没意识到自己准备谋害皇子,竟就这么惊恐的叫了起来。   狐衿:哎呀吸得太嗨了一不小心忘了自己现在还是原形就这么开口说话了:)。   ……完全没有这种情景不管人形狐形都很惊悚的意识。   狐衿:谁知道现在的凡人真的这么脆弱,想当初付老头还敢指着它鼻子骂它摄政呢。   然后它就手起爪落的把这个脆弱的暗线给拍晕了。   拍晕暗线,又用爪子割断了绑绳,狐衿就打算离去。   她自认是只很有原则的妖怪,譬如当年答应了少辛尽量不杀人就尽量不杀人,又譬如决定了不再和除了少辛以外的凡人纠缠就决不会再纠缠。   “等、等等。”没想到这一天都过得跌宕起伏的小崽子竟然出声叫住了她,“你、你是上次那只狐妖吗?”   燕缙心跳如擂鼓,他不知道自己是恐惧还是紧张,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明明这只狐妖与上次那只狐妖除了外表都普通得简直毫无特色之外,体型天差地别。但他看见眼前这只狐狸点头之后,心中忽然放松之余竟油然而生了一丝喜悦。   “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着我,”他听见自己小心翼翼,像是害怕惊走一只误入房间的蝶,“我会弄到很多很多的珠宝,你留下来好不好?”   狐衿被小崽子难得的撒娇弄得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上一世小崽子撒娇是什么时候?   狐衿艰难的回想了一下,发觉约莫还是在不记事的奶娃娃的时候,软绵绵的小小的一团最喜欢揪着她的毛在她的肚皮上蹭来蹭去,后来长得壮实了些,就皮猴的漫山遍野的跑,等被侍女大臣吵得不耐烦的它找到,就会讨好把做好的花冠戴在它头上,说些“阿衿最好了”这样让它浑身变得软绵绵的话。   快一千年没听了,小崽子这句类似撒娇的话杀伤力简直巨大。狐衿面色复杂的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凭借□□的原则感拒绝了他。   ——然而事实证明,再□□的原则感也经受不住高能炮再三的轰炸。   毒杀、溺水、冷箭、纵火……在又一次从匕首下救出燕缙之后,狐衿终于忍不住发怒道:“到底有完没完!狐狸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吗!”   明明当初那些大臣再看她不顺眼都只会进谏而已!武将更是揍几顿就好了!她不过睡了一千年,怎么人类都开始流行玩阴的了!   而方才被她救下的少年,却甚至没有扫倒地的死士一眼,只是又从怀里掏出一颗珍珠,推到她面前,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我会弄到很多很多珠宝,你留下来好不好。   狐衿:“……”老实说,这种普通小珠子里面能含的能量约莫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不过这大概也是这孩子能得到的最好的珠宝了。   狐衿默默扫了一眼少年外衣里头颇为简朴的衣料,倒是有些回忆起了上一世小崽子长大后,安静而倔强的站在她身侧的模样。   ……这么一想杀伤力简直更大了好吗!   狐衿痛苦的将脸埋进了前爪里:怎么办少辛,她好像真的要投降了QAQ 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你撒个娇,就能乖乖给你撸的狐狸# 我也想养一只QAQ   ☆、脸盲   既然答应了留下来,狐衿自然也要扛起责任好好调查一番。   ……然后她就发现,小崽子被他父王留在他国为质委实多年,回国后又因为有个受宠的弟弟一直备受打压,居然连个好一点的教育资源都没有。   绝逼不能忍好吗!   狐衿:mmp我家小崽子上好的璞玉你居然真当废石头养!   简直被气得决定亲身上阵。   ……反正当初她已经被少辛那个自己偷偷去投胎连小崽子都是死了后让别人交给她的混蛋坑着干了一回了。   ……说起来她明明已经被坑着劳心劳力兼带娃快二十年,好不容易小崽子成年了可以还政了准备撒手浪了结果一觉醒来居然还要重来一遍!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觉回到解放前#   狐衿:嗨呀好气啊:)   既然要教帝王业,一直保持原形便不大方便了,狐衿便从善如流的化为了人形。   她对于人类的美丑并没有什么概念。   即便与人类相处了这么多年,她仍旧是只狐,欣赏不来人类光秃秃的躯体,与没有尖牙的嘴,就好像是没有皮的香蕉一样。除非是黑奴与胡地美人这般的差别,其余类似眼睛是铜铃还是蚕豆,要她分辨出来,也未免太强狐所难。   ……好吧她就是个重度人类脸盲患者又怎么了!   狐衿表示委屈,她也是很努力的好吗!你能想象每天面对扒了皮的香蕉要区分它们的痛苦吗!   ……只是努力到最后却发现,她终究是连少辛的脸都记住不得。   狐衿不懂得人类的美丑,但她好歹也在人间带了那么些年岁,知道自己的脸在凡人眼中杀伤力还是挺大的。因此看见只是惊讶了一瞬就平静下来的小崽子,她倒是很有些惊奇。   “你都没有看呆诶,”她歪了歪头,语气是纯然的惊叹,“明明有很多人以前都看我看呆了。”她还曾经趁着那个一直看她不顺眼的付老头看呆的功夫拔了他一根胡子呢!   少年看着面前倾城绝色的美人,一般的美人这般自恋总会引人反感,但生成这般相貌,再自恋的话也只会被人们赞美为自信了。更何况,她的神情是全然的好奇和懵懂,正是能让大多数人心生怜爱的模样,美丽,却还不知道美丽的使用方法。   “你生得真的很好看。”燕缙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但是我更喜欢你的狐狸模样。”那样,就能好好抱在怀里,一直带在身边了。   狐衿不知他所想,闻言双眸闪亮,很是兴奋:“对吧!我也觉得我狐形比人形漂亮多了!”   极少被人夸赞原形的狐衿简直忍不住想要摇尾巴,她回想了片刻少辛关于礼尚往来的教导,便一脸认真的对少年夸道:“谢谢,你也很漂亮。”   燕·男·并不想要被夸漂亮·缙:“……谢谢。”   燕缙:心情突然有点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三章大放送,希望大家喜欢:)   ☆、仙人   燕绶感觉自己仿佛见到了仙人。   那人赤脚踩在苍梧的枝干上,秀足莹白,脚踝薄粉,披着一身单薄的素衣,神色冷淡,脸却是极尽艳丽。柳眉弯弯仿佛倒尽了青山黛色,桃花般的双眸晶莹如星,肌肤若雪,长发如墨,极致的黑与白中,唯有微抿的朱唇一抹勾魂的嫣红。   而后,她望了过来。   仿佛河山倒转,仿佛铅华尽逝,他张口欲言,却似被堵住了喉头般吐不出一语。只能看见那双灿若点星的眸子扫了过来,却是微蹙了眉头。   那一蹙仿似惊雷敲在了他心上,他倏然一惊,再回神,却只见树影婆娑,倩影不在。   恍若南柯一梦。   “来人啊!来人!”燕绶喊了几声,这才想起自己为了散心让下人都退远了,一时不由紧皱眉头。   “二弟怎么了,这般咋咋呼呼的。”清扬的声音传来,燕绶这才发现来人正是那个惹他心烦便宜大哥,只是到底是心头对仙女的追寻欲占了上风,他问道:“你看见方才树上有人了吗?”   不知为何,他并不想要和别人提起那人的模样,因此只是粗略的问了一句。   燕缙的身形微不可见的一顿,面上却依旧温润如水:“二弟怕是眼花了,这树这么高,怎么会有人在上面。”   言罢,便低下了头,轻抚着把脸埋在他怀中的狐狸。   那要你何用!近日父皇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哥哥频频赞许,燕绶本就是强压心头对他的恶感,现在发现他给不出满意答案之后更是又添了一份向他求证的羞辱感,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便指桑骂槐道:“不过是只在宫外下贱了十多年的野狐狸,不过一时受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果真没有什么教养。”   又想到这几年王宫里人尽皆知的传闻,燕缙对这只狐狸疼爱非常,出入饮食无不带在身旁,父皇还曾夸赞他有爱心。一时恶念更生,冷笑道:“这野狐狸不一定有命承得住这滔天富贵,皇兄可要当心了。”   燕缙的手终于顿住,缓缓抬起头。燕绶还未来得及感受快意,便被那如狼的眼神给惊住了。   他甚至听不清面前的人说了什么,只觉得那眼神像深渊翻涌着无数恶意,又像一把刀深深插进了他的咽喉里,让他连呼吸都难以进行。   燕缙道:“我的狐狸,二弟怕也没命担心。”   刚回到房里挥去下人,狐衿便从少年的怀中一跃到了床榻之上,化为了树梢上倾城绝色的美人。   绝色的美人乖巧的坐在床榻边,摸了摸鼻子:“咳,没想到一个凡人会有这么好的眼力见。”那株苍梧老树可有上百个年头了,生的高耸又枝繁叶茂,还带了些灵性。谁曾想那燕绶散心会喜欢看高处呢。   还是相当考验脖子的那种。   少年的心神却有些被那比雕栏玉砌还要莹白剔透的脚所吸引了。那秀足生的小巧精致,拇指也是圆润可爱,肌肤莹洁如玉,让他不由得想象这双脚若是赤足踏在汉白玉的地板上,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眼神闪了闪,他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几年过去,他已不再是当初单纯懵懂的孩童,她却好像从未意识到。   “你不该就这么出去的。”他听见自己闷声说。   “我也是偶然发现了一个……故人的踪迹,一时没忍住就追了出去。”狐衿想了想,觉得大概还是没有办法准确定位自己和姬瑶的关系。   说朋友,也没有那么深的交情;说仇敌,倒也不至于。   只不过差点把对方打死算了,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仇怨。   思忖半晌,却只好用一句故人概括。   少年斟茶的手不由一顿,转脸却是十分自然地带着几分讶然道:“我倒不知道你还有其他的朋友。”   “这个嘛……我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有些朋友的。”比如少辛、少辛以及少辛。   ……还真是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朋友列表。   少年闻言眸色渐深,倒是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的狐狸啊,身上总是有些谜团。譬如那极为中正的辅国之术,仿佛被人细细教授,又亲手实践过一般,断不是一只普通的狐妖所应该会的。   他并不喜欢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但也没有办法。不过日久天长,总有一日,他会了解他亲爱的狐狸的所有。   不管是身体,还是过去。   打着日久生情的燕缙并不晓得,他所计划的对象已经有了离开的心思。   狐衿的确是想要离开了。   小崽子已经站稳了脚跟,不需要她的看护了。而能教的,她也全都教了,虽然最后教出来的小崽子和少辛风格不大一样,她也没太在意。   这种事情本来就像修行一样,基础功法虽然一样,但大道三千,最后修行的是什么道终究是各自的造化。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将小崽子养成少辛,就像她也没打算过要陪他终老。   更何况,她最近已经有了姬瑶的行踪。   他欠了她一个消息,她定要他亲口说出来才是。   黄毛的狐狸默默用爪子抱紧少年递过来的玉石,在床上打了个滚。   只是她之前已经到底答应过要陪他去西山围猎,这消息还是等围猎以后再同小崽子说吧。   ☆、贪邪   依约陪着燕缙来参与王室狩猎的少辛最后被留在了营帐里,原因是弓箭无眼,此地毕竟是猎场,怕她在外面有危险。   狐·千年大妖怪·衿:你仿佛在跟我开玩笑:)。   不过她倒是没有真的太计较这件事。毕竟她也知道小崽子最近同那个被吓傻了后恼羞成怒的小子斗得挺狠,而且对自家崽子的这点宽容她还是有的。   更何况马上就要离开了。   然而原本打算本分待在帐子里的狐衿并没有如愿,因为她一直寻找的对象竟然自己找上了门来。   “许久未见,没想到你竟已成了这般模样,”被追赶的男子不疾不徐,甚至在把狐狸引出帐子后便在一处半空中停了下来,“连自身的感知都封闭了九成,谁能想到一只天地异兽竟能被驯服到这个地步。”   姬瑶感慨道,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见到,也还是不得不深深惊叹那位的厉害。   可惜,算人终害己,算计人的同时,终究还是把自己给陷了进去。   尧山之北,有妖兽焉。浑敦无实形,肖初见之物而化之,吞人情,噬人欲,不辨人,世人名之贪邪。   狐衿是一只贪邪。   它初生于尧山之北,第一眼见到的是在它洞口的一窝小狐崽,于是它便化作了一只普通的小狐狸。   彼时凡界之门未封,妖魔尚可横行于人间,由此滋生霍乱。她尚年幼,又无人教诲,人形未化完全便顶着狐耳狐尾下了山,结果被路过的道士打成重伤,又被仇视妖怪的人们关进了笼子。   而后她便遇到了少辛。   它是贪邪,天生不识人面,它所能辨别的只有人类身体里逸散出的灵魂的味道,与七情六欲的香气。但就算记不清脸,它也仍旧记得那日在她慌张无措的时候,轻抚它头顶的手心的温暖。   年轻的王者将它小心的抱出了笼子,带回了王宫。教她读书识字,带她平定四方。   年少不知愁,死生作寻常。凡人和妖怪终究是不同的,她从未想过少辛会这么早死亡,更没想过她连死前一面都赶不及。   但没关系,上碧落下黄泉,她总是能够再找到他的。   “一千年前我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天道轮回,不可说便是不可说,”姬瑶望着面前明显虚弱了不少的异兽,讥讽一笑,“一千年前你还能放狠话打到我说,可现在你已经把自个儿折腾成了这样,还想同我打?”   她曾答应过少辛尽量不杀人,不食人欲,为此甚至最大限度封闭自己感官,避免忍受不住诱惑大开吃戒。   天然的玉器珠石都算得上是天地灵物,上品的玉器珠石在成形过程中,都会有“人养玉,玉养人”一说。玉石吸收贴身之人的精气□□以温养自己,人借玉石以清心静欲,也算双全之法。   作为替代物,她不得不吸食这些上品玉器珠石中留存的精华,但那不仅量少,更相当于过期食品,还是被反刍过得那种。加上凡界之门关闭,能够滋养她的妖气已经日趋稀薄。   ……再这样下去,她估计会成为史上第一只营养不良虚脱而死的贪邪。   “但你别忘了,贪邪是不灭的,”狐衿冷冷的盯着姬瑶,“我们自有传承的法子,你不告诉我,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善罢甘休。”   贪邪是天地异兽之一,只要世间还有人情,还有欲望,贪邪都会再生,化为另一只崭新的自己。   所以世间永远都会有贪邪兽。   只是可能不再有一个狐衿。   姬瑶:这种死缠烂打的招数这只贪邪兽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你这又是何必,我早说了我无法告知你那个凡人的魂魄现在何方,”他看着面前誓死不休的贪邪兽,忽地垂下眼睑,一丝犹豫闪过又化作了坚定,再抬眸面上却是一片带着冷酷的漫不经心。   “……毕竟,你说的那个凡人因为私用禁术,早在一千年前就不存在了。”   ☆、骗子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忽的风云变幻,突如其来的狂风怒卷着流云肆意翻涌,天光明灭间好似有野兽的吼叫传来。   若是千年以前,必会有经验丰富的道士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两股强大气场相抗才能出现的气象,极有可能是两只大妖正在斗法。奈何自从凡界之门关闭,妖怪大多在此间匿了踪迹,凡间修士也逐渐落寞。因此徒留下分散在猎场里的几支皇室子弟,被这天显异象骇得两股战战,竟是一步也动不得。   须臾一声巨响,将距离较近的燕绶一行人吓得魂不附体,片刻之后,却见风停云散,再无其他声响。   几人暗松口气的同时决定护送着二殿下回营地,走了半晌,却见面前有个不小的深坑。   而坑底,正躺着一只小小的黄毛狐狸。   ——“那个凡人因为私用禁术,早在一千年前就不存在了。”   疼,好疼。   好像有千刀万斧在片片剐着她的皮肉一般,姬瑶残存的神力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肆意破坏。   她许久都没有这么疼过了,疼得意识模糊,迷迷糊糊间只看见不远处有个略眼熟的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颐指气使的冲它扬了扬下巴。   ——“青青子衿,我唤你阿衿好不好?”   有人把它拎了起来,交到了公子哥儿手上,它恍恍惚惚的认出这好像是与小崽子有仇的便宜弟弟。   便宜弟弟掐着它的力道很大,牵动了它的伤处,痛得激起了她的凶性,伸出利爪便向眼前的咽喉划去。   ——“阿衿,你尽量不要杀人好不好?”   ——“那些凡人都是我的同类,我的同伴,我的子民,你杀了他们,我会很难过的。”   利爪避开了致命之处划出道道血痕,燕绶吃痛将它甩了出去,它便又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更疼了。它想。但它还是努力爬了起来。   它听得见燕绶在叱骂,却没有心力去分辨内容。   得跑。它想。而后忍着五脏错位的疼痛跑了起来。   ——“我家阿衿这般好,自然值得最好的东西。”   一只冷箭从身后射穿了它的腿。它趔趄了一下,还是咬着牙往前跑。   跑了多久它不大记得,身后还有没有人它也不太清楚。   为什么要跑呢?它好像也不大记得了。   ——“阿衿,我要出去一趟,”那人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很快就回来,要不要给你带鲛珠吃?”   “……大骗子。”它终于忍不住轻声呢喃道。   可惜再没有人会听见了。   狐衿终究还是倒下了。   她倒在枯叶间,又被层层叠叠的落叶盖住。浑身提不出丁点力气,只能独自体味周身剧烈又绵延不绝的痛苦。   她不记得已经熬了多久,也不记得日月已轮转了几回。   仿佛没有尽头的煎熬中,狐衿有生以来,第一次萌发了死意。   她其实不是凡间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早年打架也不是没有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但她总想着熬一熬,再熬一熬,兴许少辛就会赶来把她捡回家。   便是之前被姬瑶打得要死的那次,她也总想着,她肯定能熬下来找到他的。   可是这一次,她仿佛在无穷无尽的折腾中明白,再也不会有那双温暖的手,将她抱回家了。   ☆、秘密      年轻的帝王挥退了所有侍从,独自走进了一个雕栏玉砌的房间。   房间的床榻之上,静卧着一位美人,冰肌玉肤,乌发如墨,如星如月的双眸此刻紧闭着,身体却连一丝呼吸的起伏都无。   这是他的狐狸,他的美人,他的珍宝。   却被人伤成了这般模样。   燕缙已记不清那日,燕绶趾高气昂的指责他被妖物所祸,而他已替他除妖的情形。   但那日随君围猎的所有人都记得,素来以温文尔雅著称的大皇子燕缙,疯狂如恶鬼的模样。   可怕得连皇也不敢阻挡他。   他亲自带人在林子里搜索了三天三夜,捉了林中的四百七十二只狐狸,才终于寻着了她。   后续的流言蜚语处理花费了他一些时间,但他不在意。   他曾经有过父皇,但父皇放弃了他;他也曾有过母妃,但母妃舍弃了他。   所以他只剩下狐衿了,这是他唯一的宝物。   谁也别想要夺走。   燕缙坐在榻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终于缓缓地伸出了手。   他的指尖轻柔的抚过她的眉眼,唇角,自下巴沿着曲线优美的脖颈,于衣襟开口处停留片刻,最终沿着孱弱的肩膀滑到了手腕处。   纤细的仿佛一捏就能握断的手腕上,戴着一串雕刻精致的檀香佛珠,据说有敛息养魄的功效。而狐衿的外伤,似乎也的确因为这串手链加速了复原。   他得到这串手链是无意也是有意,起因是他偶然见到了一幅古画。   画上是他熟悉的美人,题跋为“佳人浅笑回眸间,忘却人间已千年”,钤印为帝卯。   他方才明了自家美人的秘密。   传说古时世间人妖混居,时有摩擦,仇怨渐起。帝卯亲抚异兽,教以人言,又施行仁政,调解两族矛盾,人妖方才和睦共处,史称“帝卯之治”。后帝卯失踪,天降使者送还其子,异兽为之镇国,待幼帝成年还政而隐,世人谓其随主而去,流为美谈。后因为年代久远,世间又久无妖迹,这段史实逐渐被认为是神话传说,渐渐无人谈起。   他耗费数年时间寻到了帝卯的墓穴,墓里的确并无尸身,却让他寻到了这檀香手串。   说来诡异,自从他去了那墓穴一趟,夜间便总是做些奇怪的梦。   起初,他只能听见一些嘈杂的人声,听不真切,似是有人在争吵,有人在叹息。   他听得头疼,忽的一道清越的女声插了进来:“少辛是少辛,崽子是崽子,你们还真想把他们混为一谈了,嗯?”   “我早听说世人烦恼多为自找,如今看着你们,倒是真明白了什么叫庸人自扰。”   “上天送子又如何,不还尚是个神智未开的幼崽?你们若不敢,那便我来养。”   ☆、做梦   他又开始做梦了。   梦里他似乎隐隐听见有人在哼一首曲子,声音清越中带着几分哀沉,像是落暮时分的一只孤雁,又像是世事变迁后被人遗忘的一坛美酒,是带着醇香的清冽。   他侧耳听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小时候狐衿偶尔为了哄他安睡哼唱过的歌谣。   而后他便寻着这声音找了过去,找着了一棵树。树上一截长长的裙摆从枝丫上坠到他眼前,让他想到那人柔软而蓬松的狐尾。他顺着往上瞧去,便见到了一截白玉般的手臂,被随意的枕在乌发之下。而另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正执着被倒空了的玉酒壶。   似乎被他的脚步声惊醒,蝶翼般的羽睫微颤,微醺的美人睁开了那双似星辰般明亮的眼睛。她用一手支着头瞧向了树下,较平时额外添了三分红晕的面上,因饮酒而更加红润饱满的双唇带着三分醉意轻启:“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他瞧着她漫不经心的神色,忽的便生了些委屈,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闷声低了头,不言不语。   他听着那人叹了口气,心中更是一抽,眼泪似乎就要涌了上来。   然后他便被自树上跃下的那人揉了揉脑袋:“不哭了,我抱你回去,嗯?”   她尾音微微上扬,像一把挠人的小钩子,他忽的便涨红了脸,一把将她推了开来。   “我才不要!”他有些气恼,有些不甘道,“我已经长大了!”   他顿了顿,似有些嫌气势不足,又强调道:“等我再长大些,就能把你抱起来了!”   女人瞧着他的模样,似是看见了什么好玩的物什,闻言哈哈笑了起来,眉宇间的轻愁散了去,含着笑意看过来的双眼让他呼吸微微一滞——可他却听见自己急道:“是真的,你再等等,再等等我就能把你抱起来了!”   “嗯嗯嗯,”她又敛了笑意,漫不经心的应和着,“我等着。”   “那咱们先回去,让你多吃些饭长壮实些?”她起身,向他伸出了那只纤细白皙的手,而他闹别扭一般的把脑袋撇向了另一边,发现许久没动静后,偷偷用眼角瞥向她。发现那人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望见他的小动作,眼中便染上了星点笑意。   他登时羞窘得红了脸,为了补足面子“哼”了一声,却仍是乖乖的牵上了她的手,由她带着走上了回宫的路。   一路风轻云淡,岁月静好。   场景忽的转换。   他感觉自己似乎拔高了几寸,正安静的依偎在她的身边,懵懂的看着自己的养育者与据说是将他送来的天道使者交流,用着一种陌生的语言,但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听得懂。   “你到底什么时候把少辛的踪迹告诉我,”她道,“我已经如你所言,把这孩子给养大了。”   “我说过了,”男人轻轻瞥了他一眼,似乎已经发现了他装作听不懂的事实。他吓得连忙低下了头,又听那人道,“等这孩子加冠的时候,你可以再来问我。”   “好,”她道,“姬瑶,你要记着你说过的话。”   男子无谓的耸了耸肩,便离开了。   烦心的养育者低头望见了他懵懂的模样,不耐烦的呼噜了一下他的脑袋:“看什么看,快去学习。”   而后许多画面飞闪而过,他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遍自己的少年,她教他诗书典籍,处政事宜;带他弯弓射箭,翱翔九天。再然后,她逐渐放权,他开始主政。   帝辰二十年,他加冠,她亲手为他戴上冕冠。   当天夜里,她兴高采烈的来到他的宫殿,絮絮叨叨与他说了许多话。   “我要走了。”这是她说的最多的一句。   “你不能不去吗?”已经成年了的帝王这般哀求道。   而对方只是摇了摇头,“我要去找一个人。”   “他对我很重要。”   “你要当一个好皇帝啊。”这是她说的第二多的话。   “那你还会回来吗?”他听见自己问。   多年容颜丝毫未变的少女顿了一顿,最终柔和了眉眼,摸了摸已经长得比她高了不少的青年的头。   “会的,”她说,“等找到了他,我就回来找你。”   这是个谎言。   燕缙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榻上美人依旧没有血色的双唇。   梦中的帝王至死都没有等来那只许了诺的妖。   妖精与人类是这般的天差地别,他们一个打盹的时间,可能便是凡人的须臾一生。   而他,真的能等到自己的狐狸苏醒的那天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一章字数好像太少了……干脆双更好了Y(^o^)Y   ☆、聚魂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狐衿醒来的时节,恰值几点春光绽绿芽,院里新移栽了株形状诡异的千年苍梧,古木遮天,虬劲纠结的枝干延展开来,每一根分叉都仿佛在痛苦地呐喊。   ……许久未见了,这株树还是这么有别致的暗黑派艺术感。   狐衿细细看着窗外的古树,心中默默感怀道。   燕缙走进时,看到的便是那人披着单薄的衣裳撑着窗沿,眉目冷淡的模样。   “怎么穿这么少。”帝王皱着眉走近,高大的身形几乎将她整个人罩住,骤然被阴影笼罩的美人一愣,下一刻便被整个人抱了起来,“小心着凉。”   被轻松抱起的美人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当狐狸时被抱来抱去习惯了,人形却是第一回,心中感觉莫名古怪。但还未等她分辨出古怪的原因,便被轻轻地放到了床榻边。   而后帝王居然就单膝跪在了她的床前,伸手执起了她的赤足,细细打量起来。   这是一只莹白如玉的小脚,竟好像还不如他的手掌般大,因为主人病体未愈的缘故,触上去略有些凉,粉红色的脚趾在他的注视下竟不安的缩了缩。   狐衿心中古怪的感觉越发浓厚,她忍不住想要缩回脚,却被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脚踝。   “别动。”年轻的帝王带着不容分说的口吻命令道,她下意识的僵住,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已经长成的男子亲手为她穿上了鞋袜。   鞋袜穿戴完毕,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狐衿忍不住皱起眉头,刚想开口,年轻的帝王突然道:“你该好好穿鞋的。”   狐衿:“……”小崽子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是吧。   “你才刚醒,更要注意身体,”燕缙却只是望着眼前之人,成熟的面上竟流露出几分脆弱,让狐衿一瞬间仿佛又看见了童年那只不安的幼崽,“你不知道,你之前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有多担心。”   看着狐衿的表情,燕缙便知她已是服了软,便得寸进尺的上前将头埋进了她的肩膀,整个人依偎在了她的怀里。   “我怕我再也等不到你醒来了。”   “你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   而狐衿只是面色复杂的轻拍着他的背,没有回答。   “你找到她了吗?”狐衿走到古木下,低声问道。   她曾在千年以前,同少辛一同见过这只树妖。它因为曾同人类女子相恋,是当时妖怪中为数不多的亲人类派。   可惜,人类寿命短暂,失去妻子后,他内心的痛苦甚至体现在了长出的扭曲的枝干上。   “托大人的福,我已经找到她的转世了。”老树轻声答道,“她现在过得很好。”   “你不去找她吗?”   老树沉默了片刻,又轻声说了一遍,“她现在过得很好。”   不需要一只妖再去打扰她的生活,让她再经历一遍人妖相恋的痛苦。   狐衿听懂了言下之意,缄默片刻,又道:“当初我对你的承诺,依然有效。”她曾经许诺过,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找她来吸食爱意。   刻苦铭心的爱情没了,与之俱来的痛苦自然也会消失。   “多谢大人,还是不必了。”老树顿了片刻,依旧选择了拒绝,“说起来,前段时间大人问我的消息,已经有了眉目。”   “传说冥山之北,极冰之地,有随着灵界覆灭而一并消失的般若莲一族留下的族宝——往生芯,若有人愿以自身灵火燃之,即有聚人魂魄之功效。”   ☆、变质   人生百年内,疾速如过隙。   狐衿望着桌案前于她已有些陌生的成年帝王,忽的便想到了这句诗词。   凡人的生命,真的太脆弱了。   脆弱的它甚至不敢再多加触碰。   “阿衿,你怎么来了?”帝王略一抬首,惊喜的即刻站起身来,疾步向前将自门口探首的小狐狸抱了起来。宫内人人皆知当今皇上爱狐如命,甚至曾因此对晦王拔刀相向。御书房的守卫本就壮着胆子不加以阻拦,见着帝王的反应庆幸之际又立即跪下迎接。   狐衿不置可否的任他将它抱上了桌案,眼尾扫见了桌案边半开又很快被帝王闭合的画像,隐约似乎窥见了一个女子的形貌,倒也没有在意,或者也没有条件在意。   ……论一个重度脸盲的悲哀。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狐衿才终于开口道:“我要走了。”   ——“我要走了。”   燕缙一瞬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场噩梦。   他听见自己哑声道:“为什么要走?”   狐衿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办。”   ——“我要去找一个人,他对我很重要。”   不是梦啊。   燕缙终究还是将那句“你能不能不离开”咽了下去。   连“你会回来吗”都不愿再问。   日已西沉。   燕缙坐在床榻边,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的珍宝。   被灌醉的美人看上去安宁极了,白皙的肌肤带着薄粉,显得格外娇艳而惹人怜爱。红润饱满的双唇微微张开,像是一个绯色的梦。单薄的素衣裹着娇躯,两只莹白的赤足自裙角伸出,又隐在鹅绒的薄毯里,似一个引人探寻的秘密。   他就这样看了许久,目光从黛色的眉,娇媚的眼角,朱色的唇,到微微起伏的胸口,没入深处的秀足,眸色渐深。   终于,他伸出了手,像是要轻抚她的脸颊,最终却只是执起了一缕秀发。   ——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不需要再开口,实现不了的诺言便是谎言。   那发丝黑亮柔顺,像是一条河流,流进了他的心里。   ——曾经有一个帝王,他等了一只狐狸一辈子,等出了一个教训。   他俯首,极小心、却又势在必得的吻了上去。   ——既然是用言语留不下来的梦,那就用手段将她囚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开学了事就多起来了…… 嗯……这样每天挤一点磨磨唧唧的好烦啊,立个flag好了,10号晚12点之前把这一整篇全写完发出来,大家一口气看完也更自在一点。本来就想写个短篇,没有长篇的情节何必有长篇的矫情。 可能对这篇比较感兴趣的妹子可以点个收藏啊什么的,等更新提示就来看着爽一爽啊23333也许提前就写完了全发了呢。 那么咱们10号见了(假装有人会看xd)   ☆、爱情   狐衿被囚禁了。   以新移栽进的千年古木为阵眼,特殊材质的宫殿构造为阵纹,生人的心血寿命为引,所构成的上古缚妖阵。浑身妖力尽数封印,除非有凡人帮忙毁了这阵,否则她再也无法踏出这宫殿院墙一步。   不仅如此,她脚上还被系上了金色的锁妖链,眼熟的让她心惊。   狐衿并不明白一夜之间怎会变成这样,也不明白这缚妖阵与上品锁妖链是小崽子是什么时候得到的,她更加不明白小崽子为何会如此对她。   老树听着她喃喃自语的提问,却是不由一叹。   “久绝于情,情深必伤。大人未知世事怕是不知,这爱极便可能成了恨,有时爱与恨之间,所隔不过一线折磨而已。”   爱?何谓爱?   于贪邪而言,爱不过是一道偏甜的美味佳肴。   而对于一只几乎从出生便在自主绝食的贪邪来说,爱这个字眼便更加的陌生。   狐衿不懂爱情,也几乎未尝经历过爱情。   将她养大的少辛一生都未曾娶妻,连崽子都是失踪过后被姬瑶送来的,自然不可能教她什么叫爱情。   而后,第一世的小崽子在她离开之际正值加冠,自然也未曾缔结过什么姻缘,好让她晓得什么叫爱情。   可她到底也在那人妖并存的世上陪少辛见证过许多奇异的事件,于爱情,尚且也记得那一二真谛。   人妖相恋,总归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人与妖之间的爱情,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燕缙原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张充满怨恨的脸。   可是当日暮西山,他终于鼓起勇气来到这座宫殿,看到的,却是一身素色长裙的少女沐浴在窗口的柔光之下,长发披散着,一脸困惑的模样。   她望着他,面上是满满的不解:“为什么呢?”   “因为你要离开,”他答道,面上居然也流露出一丝茫然,“你为什么总是要走呢,为什么就不能一直陪着我呢?”   狐衿便更加的困惑道:“可我总是要离开的啊。”   她眨眨眼,迷茫道:“人和妖,总是不该一直在一起的。”   当初少辛是那般圣明的君王,世人提起他,都只有称赞二字,连人间的妖类都甘心妥协臣服。可那些大臣敌人,进谏诟病最多的,依然是他不该将她这只妖类一直养在身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而尽管少辛已经努力的让人妖和平共处,在当年,人妖相恋却依然需要莫大的勇气。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若是凡人男子与女妖相恋,多是负情薄幸,女妖或是自伤或是报复,终免不了千年道行一朝丧;若是妖族男子与凡人女子相恋,便是韶华转瞬,红颜化作枯骨,终究逃不过一个阴阳相隔、生死别离。   更何况,此世非彼世,如今的人们对妖的接受与认识比之千年前何止糟糕百倍。   若是她的身份暴露,他将如何?而她容颜不老,狐身不死,一直呆在他身边,十年、二十年……又能瞒得过多久?   燕缙闻言却骤然沉了脸色,定定的看了她半刻,竟低低的笑出声来:“是你不能陪我,还是你只愿伴他?”   “那个人有什么好,他抛弃了你,离开你去娶妻生子,连死都没有再来见你一面,”他道,“他陪了你二十多年,我却陪了你两辈子,你为他抛弃了我一次,现在又要抛弃我一次,阿衿,你怎么能这般偏心?”   狐衿颇为惊异的看着他,迟疑道:“你……都想起来了?”   奈何一桥,断绝阴阳;孟婆之汤,因缘尽忘。她从未与小崽子提起过前尘旧事,只当今生有缘,倒是没想到小崽子居然会记起。她醒来以后倒是听说最近各界风气都不比以往,难道冥界已经堕落到孟婆汤都得缺斤短两的地步了?   狐衿这边正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听见小崽子回答道:“我入过他的墓,见着了他的画像,倒是没想到,我同他竟长得这般相似。”   他垂下眼睑,“自那以后,我就忍不住去想,你对我这般好,是不是也有这张脸的缘故,你看着我的时候,究竟看的是他,还是我?”   狐衿:“……”不,我觉得你怕是对重度脸盲有什么误解:)。   作为一只设定就是全靠鼻子的贪邪,她充其量只是觉得小崽子和少辛魂魄气息颇为相似好吗?至于能否辨别脸是否相似……未免也太强狐所难。   “不过,也没有关系了。”燕缙却自顾自的轻声道,“自我进了他的墓之后,总是会梦见许多事情。”   “譬如你一直都没有回来找我。”他盯着狐衿,挑起唇,缓缓道,“我等了一辈子,你一直都没有来。”   狐衿的喉头突然被哽住了,她看着他的笑容,心头却仿佛堵着一块石子般的难过。   她默了默,还是解释道:“抱歉,我当时出了点事,没有及时赶回来,是我失约。”   “我当时的许诺是真的,我的确想着要回来找你。”   “没关系。”他的面上没有丝毫波动,依旧低头凝望着她,眸子依旧是宛如青玉般的温和宁静,她却能看见,那眼中仿佛有一头从最深处溃裂的幽暗深渊中挣脱出的压抑疯狂的困兽,正眈眈的注视着她。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你在离开了。”   她不知是被那话语还是那眼中极端的偏执震住,抿了唇低下头去,气氛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说起来,倒也是奇怪的紧,”燕缙细细凝视着面前之人,忽然微微挑起了唇,“史书上光风霁月、于妖于民皆一视同仁的帝卯,墓里竟也会藏有这种专门针对异兽的上古伏妖之术。”   他压低了声音,似是嘲讽,似是引诱,“阿衿你说,他是想针对谁呢,嗯?”   “……”狐衿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反问了一句,“所以呢?”   ……她好歹也是只凶性不明的异兽,少辛要接近她定然需要做些准备,寻常妖类见到濒死的同类都会小心翼翼以防被反杀,少辛作为一只虽然厉害但并不是强悍在身体上的凡人,难不成要求他不做任何防护措施就豢养一只品性未知的妖怪?   那不是善良而是傻好吗!   燕缙似乎也被她这极为善解人意的回答给震慑了一下,竟愣了半晌没有回话,片刻后才低下头轻笑了一下:“是我想岔了。”   “总归他在你心里,都是最好的。”   ☆、祸水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玉香望着独立于苍天古木下的美人,忽的便想到了这句诗词。   宫内皆传,皇上得到了一位美人,将她安置在深宫中。这本是宫人间的闲谈臆测,但看着皇上这几月勤勉于政策,日日往返于朝堂与御书房,哪有丝毫耽于美色的模样,这流言便也渐渐消去了。   但玉香却知道这是真的。   因为她便是被安排来伺候这位美人的奴婢,而这偌大的深宫,只有她一名宫女。   而自她来到这宫里,便从未见过皇上的踪迹。   但玉香却毫不焦急。   她趁着扫地的功夫,又偷睨了一眼轻抚树干的美人。   肤白如玉,螓首蛾眉,未盘起的长发懒散的垂下,柔顺似上好的绸缎,虽未施粉黛,却依然艳色无双。   这般姝色,也难怪帝王将她深锁宫中,连一丝一毫都不愿让外人窥探。   若是放出去,保不得便是一个乱世祸国之名。   她正这般暗想着,冷不防便被冠上祸国之嫌的狐衿唤了过去。   “你替我去,将燕……皇上唤来。”她道。   这般轻松的语气,却将玉香吓得脸色发白,登时跪了下来,“奴……奴婢不敢。”   狐衿颇含意趣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去吧,同他说我想见他了,”顿了顿,又似无意道:“无论多重要的事,他必定会过来的。”   玉香抬头还想再言,却望见了那一双幽静的黑瞳,似墨玉,又似深潭,她忽的有些恍惚,仿佛被就此吸了神智。   ……   她忽的就咽下了所有言语,低低的俯下身道:“是。”   狐衿看着那匆匆离去的身影,忽然道了一句:“小崽子到底还是根基未稳。”又摇了摇头,轻笑道,“此番打听消息,倒是多谢你了。”   身旁老树低低应和道:“大人言重了。”   “你的所求……”狐衿想到那个请求,不由停顿了片刻,“我会帮你实现的。”   一阵风起,树叶婆娑声间,只闻一声沙哑的叹息:“有劳大人了。”   燕缙匆忙的赶到了宫殿。   他于路上设想了无数种情况,却唯独没有想过眼前这幕。   白衣的美人倚在树下,仰头凝视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尖在阳光之下竟似透明。他呼吸微微一滞,却见她转过头来,虚弱一笑。   她道:“燕缙,我快要死了。”   ☆、将死   世人皆传皇上为了一个美人发了疯。不止为她中断了与重臣的议事,又开始搜罗全天下的奇珍异宝。   而燕缙也的确是几近疯狂。   狐衿那日并非气话,她是真的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她本就是濒死的重伤,于着妖气稀薄的凡间,昏睡数年也不过恢复了十之一二的元气。又被缚妖阵拘在此处,锁妖链更是封了她周身的妖力,让她连吸收这凡间残存的一点妖气都做不到。   重伤不治加绝食,她能撑上这段时日,也已是把残存的一点底子都败光了,如今她就像一只破了洞的木桶,即便是燕缙为她解了锁妖链,寻来天下的玉器明珠进食,也早已于事无补。   年轻的帝王听不见朝臣们的血谏,听不见天下的议论,他只是紧紧搂着怀中的美人,仿佛又变成了小时什么都留不住的自己。   “阿衿,阿衿,”他喃喃道,“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而虚弱极了的美人攒起力气看了他一眼,又困乏的睡了过去。   当燕缙又一次走近床边时,狐衿尚且清醒,见着他来也只是微微一笑:“你来了。”   虽然忙于为她搜寻珍宝与保命方法,燕缙每日也依然会按时来看她一眼,仿佛害怕她就这样消失了。她心知肚明,今日特意攒着力气保持清醒等着他。   “前世之事,无论如何,是我失约在先,”她轻声道,“前世因,今日果,如今的局面不过是我昔日种下的苦果,你也不必太过在意。”   “更何况,妖的寿命太长了,我活了这么久,也实在是有些累得慌,”她看着他,忽的俏皮的眨了眨眼,“就这样休息,其实也挺好。”   “这一次,我是真的要离开了。”   他听着她的叹息,忽的心中一紧,未曾出声,全身却忽的被定住,倒了下去。   狐衿闲闲的收回手,望向窗外,院门处,早已被贬为晦王的燕绶笑得癫狂。   ☆、结局   有些东西,是亘古不变的。   譬如在这宫里生存,最重要的,便是小心谨慎四字。   一个在深宫多年的奴婢,怎会不知皇上每日与朝臣议事是万万不可打扰的。只不过想着,若是不成,大罪不过是主子的,她正好可以另谋出路;若是成了,便正好造就一个荒淫无道的罪名。   君上有失,便总有将他拉下马的机会。   而若是失道的君主因为耽于美色与妖妃在玩乐时不慎引火烧身,自焚而死,岂不更是上好的丑闻?   可惜他们不知树大招风,一切秘密早被老树窥知,又略施了些术法,来人便倒了一片。   而狐衿正静静的望着被大火焚烧的苍梧。她方才有意推了一把,火便燃到了古木的身上。   燃烧着的大树却带着解脱:“多谢大人了。”   世有痴情妖,却无有情人。他为了爱人苦等千年轮回,最终却发现爱人早已失去记忆,失去的终究不能再寻回,他存在不如不在。   那便索性解脱吧。这便是他唯一的请求。   狐衿静静地与不能动弹的燕缙对视着。   作为阵眼的老树已经死去,缚妖阵便破了,此间再无能困她之物。   她垂下眼睑,道:“你在宫中的时间还是短了些。”他到底还是小看了燕绶母子自小在宫中埋下的那些暗钉,那些隐藏了数十年的暗线,不是他登基几年便可全部摘清的。   但是经此一事,她也相信他有手段以弑君的罪名,将燕绶一系彻底拔除。   至于其他,他这段时日所为于君主而言也不算无可挽回的大错,那些老臣也不过是对祸国妖姬这职业太过敏感,只要她一走,这些都不是问题。   所以现在,需要解决的只剩下了一个。   人妖之间的爱情悲剧,她方才又见证了一个。   而她不想再重演。   燕缙感受到唇上柔软的触感,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而狐衿却微微合上了双眼。   爱情的味道是怎样的?   涩涩的苦,浅浅的甜,淡淡的酸与微微的洌,仿佛启明山上好的青杏酒,唇齿生香,回味无穷,饮下时却会泛起仿佛灼烧的疼痛。   燕缙感觉到了一种失去。   他拼命的想要抬起手,最终却只是动了动手指。   最后的最后,他终于闭上眼,徒留眼角一点泪痕。   一个人的爱意有多强大呢?   前几日她就算吞噬数十颗由鲛人的痛苦凝结成的鲛珠,所得到的能量也不过能够她勉强行走三日。   可如今她不过吸取了燕缙对她的爱意,却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巅峰时期。   虽然这不过是暂时。   她不会说谎,她的身体已至极限,再充盈的能量,最终也总是会有漏光的一天。而此时这般强大的力量,约莫也不过能让她支撑个几年罢了。   彼时便是她魂飞魄散之日。   所以她才要尽早上路。   她好像现在才有些明白少辛的想法,让亲近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死亡,委实太痛了。这般离去,纵使杳无音信,心中到底也有个念想。   “大人,您要走了吗?”她曾踏过的那株百年灵树好奇的发问道,“您要去哪里呢?”   “若是有幸,便去极北之地寻一样宝物,”她许久未曾这般的精力充沛,却是望着树梢上一朵新开的枝芽,微微一笑,“若是无缘,便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青山葬骨,也算享了这好春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番外   ☆、番外   失去了爱情的感觉是如何的呢?   他没有丧失记忆,但是那些记忆看起来却像蒙上了一层纱,又像是在看小时看过的话本子,事情知晓的真切,却无法体会其中的情感。   他没有发疯,一切如常,他依旧是那个贤明的君王,甚至胜过从前,因为已经没有了会让他动摇的情感与存在。   即便后来他听说,有人曾在远方郊野看见一幅巨大的野兽尸骸,他也不过是顿了顿,这停顿是如此细微,以至于将这事当做趣闻说与他听得太监也未曾发觉。   只是偶尔,偶尔,他会觉得心脏有些空荡荡的。感觉算不上舒适,但也不至于难受到痛苦。   他也没有活得太久。   贪邪吞食的不过是人的七情六欲,为何少辛却要千方百计甚至不惜耗费天下财力,也要避免她吸食?   盖因情已入骨,欲本心生,七情六欲本是同人的精魄连着根,缺了,魂魄便不算完整。即便之后若是有足够久长的时间让魂魄逐渐回复完整,但阳寿却必定折损。   只是这些,狐衿都不算清楚,少辛也从未告知过她。   况且实际上最致命的,是他对狐衿布的那个阵法,乃是他以己身心血寿命为引所启。   而原因,他此刻回想起来都觉得震惊。   ——不过是因为,他不愿用别人的血,囚了她的身。   是要怎样偏执又深沉的情感,才能做出这般的决定。   燕缙深思起来,内心却只剩一片茫然。   在临死之前,燕缙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本是个逍遥自在的魔君,某一日,有一个人上门,同他打了个赌,赌他能否以凡人之身,驯服一只天地异兽。   他贯来是个随性肆意的性格,觉着这事有趣便答应了。魔界的人,向来不知手软为何物,不管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就好比他能为了一个一时兴起的赌约,硬生生将自己所有善面切割出来,仅留下十分之一的恶念,剩下的部分全都同本身意识一起被封印在识海深处,如旁观者一般蜷缩一隅。   行动果决的大魔王将自己洗干净切片后,便干净利落的去投了胎,他便成了少辛。英明淳善的、没有任何记忆的人间君王。   而后,他寻到了一只懵懂的小狐狸。   君王并不知道一切,只是觉着自己似乎寻到了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便欢喜的将狐狸带回了家,在藏在潜意识中的魔君记忆体引导下,将曾经的天地异兽豢养成了一只听话食素的小狐狸。   可是驯养,有时候是双向的。   他慢慢的欢喜上了小狐狸依偎在他怀中的温暖,欢喜上了被那双如星如月的双眸注视着的感觉,欢喜上了那个逐渐变得亭亭玉立的少女。   可她毕竟是妖。   帝王在长久的经验中,早已明白了人与妖之间的巨大差距,与人妖相恋注定的结局。   所以他藏得很好,也没有教会这只小狐狸人间情爱,虽然除了小狐狸,所有大臣侍从都将他的心思窥见了个分明。   可他毕竟有了情感。   有了情感,欲望便会滋生,欲望滋生,恶念便必定会增长。   有时他会担忧狐狸有朝一日跑远了怎么办,所以他偷偷寻来了上古缚妖阵法;有时他会哀叹人与妖之间巨大的寿命差距,所以他又寻来了锁妖链,想将她变成一个凡人。   可由善念主导的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因为舍不得。   那是他放在心尖的狐狸,又怎么忍心以伤害她的方式将她留在身边。   所以他选择了伤害自己。   他一刻不停的向上天祈求,终于在濒死之时,天道降下来一名使者。   使者说,他可以教他时间秘术,让他重新回溯成幼童,便可又在她身边陪她一世。   封印在潜意识里的魔君意识到了不对,因为眼前正是与他打赌之人。   可少辛却选择了答应。   ……他怎能忍心留她独自孤苦。   ……他又怎么愿意离开她的身边。   而后他按姬瑶给的法子施行了时间秘术,却在法术施行过程中破除了识海深处的封印,切片的灵魂合一,重新整合的魔君因法术故障忘却了所有,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凡人幼童。   所以姬瑶并没有说谎,基本由纯然善念构成的少辛的确已经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有曾经的欲之魔君,如今什么都不记得的凡人婴儿,连灵魂的气息,都也只是相似,而非全然相同。   而后他被姬瑶送了回去,以少辛之子的身份,被那人抚养长大。   她是当真的不懂情爱,甚至未曾深思过他的母亲的身份,便全然将他当做少辛的幼崽来抚养。   曾经少辛手把手教她习字,她便也手把手教他习字;昔日她窝在少辛腿上旁听政务,今日她便也将他抱在怀中,教他多听多看。   唯一不同的是,少女学会了饮酒,因为她已寻不到自己的驯养者的踪迹。   被驯养的狐狸,失去了她的驯养者。   直到曾经对她颇有微词的大臣们都已哑口无言,少女欢欣的将大权完全交给了方才及冠的少年,便打算去寻一个再也找不到的人的踪迹。   而这一走注定此去经年。   他被浑浑噩噩的困在这凡躯内,又过了一遍奈何桥,才终于又等来了她。   命运的轨迹总是相同。   她守护了他,驯养了他,唯一不同的是,由恶念主宰的魔君本性是只会反噬的狼。   所以这一次,他开启了束缚她的阵法与锁妖链,想要将这只驯养他的狐狸一直囚在身边。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般自私的爱,只会带来全然的伤害。   她与他,都因此伤的鲜血淋漓。   时辰已到。   燕缙已死,他又成了那个欲之魔君。   他又有了足够强大的实力,与肆意妄为的资本,代价不过丢了一只狐狸。   “真是只……蠢狐狸啊。”他喃喃道,不知为何又摸了摸眼角。   那里曾经流过他为一只狐狸流下的泪。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是哒,你们没有看错,这个故事就这样完了,是不是很想打我?(*/ω\*) 为什么会是be呢,很简单,虽然我很萌囚禁,但是这个不悲剧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啊!(并不) 好吧其实是因为我很喜欢小狐狸。(灬?ω?灬)? 借用闺蜜的评价就是,这是一只不是很在意别的事情,非常非常在意当初救下懵懂年幼的自己的少辛,不是很懂人间的事,也不是很明白自己的温柔会对接受这些温柔的人类有多大的影响的超级心软的狐妖。 所以我怎么可能把我心爱的小狐狸就这样扔给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主┐( ̄ヮ ̄)┌ 总之这两只如果要有后续应该就是另外的故事了,至于什么时候写……?\_(ツ)_/?。 下一个故事大概要比较久以后再更了,因为开学课业多,我还作死的选择了辅修……而作为一个深受各种坑文之苦兼强迫症患者的人,我必须要保证我有能够顺利更完的存稿才会发一个故事。 在更下一个故事之前,我会先把这个故事挂上完结。等哪天再更了再换成连载,所以大家可以先加个收藏啊,指不定哪天就更了呢( ̄▽ ̄)~*,反正我坑品很有保障,你们就跳一个嘛~ 最后,我知道这篇文还有很多很多很多不足,但它是我第一个完整出生的孩子,谢谢跟着一路看过来的你们ヽ( ̄ω ̄〃)ゝ希望下一个故事,大家还能再见( ^_^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